到台灣去。

媽啊我寫完啦（尖叫）！
寒假作業第二彈（拇指）。
這篇完全沒有查資料囧
百合和美人蕉是憑從前的印象，尤其是美人蕉，去年夏天到大陸時很多農村家門前都種了，很漂亮。

「等會有客人來！給我去洗澡！」碰碰碰的敲擊聲和彷彿鐵鏟刮著鐵鍋的刺耳男聲從女孩左邊的木門傳來。她不為所動地翻找著桌上的零食堆，她想吃的是七七乳加，但滿桌的花生瓜子酸梅就是沒有她要的東西。「欸，對了，上次忘了要陳先生再帶一些來。」於是只好起身關掉冷氣和電視。她俯身拿起遙控器指著電視，剛巧銀幕上播放的是台灣頻道的亞洲台正播報著台灣新聞。「台灣新聞啊。」她喃喃自語又坐下，順手拿起一把瓜子嗑了起來。
主播穿著米白色套裝，門口櫃台接待員那種，身後的小畫面是台灣中橫公路邊的百合花，白色的，跟主播的衣服連成一片，「現在正是百合花花期開始的時候，百合花滿山遍野，許多遊客都在此時往合歡山區欣賞百合獨特的清麗淡雅......。」畫面上的白顏色亮晃晃一片，扎得她眼睛疼，疼，就流下淚來了。
她在想，是台灣哪，要是能去那台灣哪。
她站在大朵大朵開得看不見底下青綠細莖的百合花叢前露出大朵大朵的笑，白色野百合在她身後蔓延成一整片，像海，一片清澈的海呀，風來，長長的頭髮給吹得紛亂，那笑容還是大朵大朵的吹也吹不走。
「洗好沒啊！走啦！」又是那煩人的難聽聲音在門外扯著喉嚨喊把她給喚回了現實，她邊擦乾眼淚邊嘟著嘴想那肥胖的男人怎能發出這樣響的聲音，殺豬似的，難道他本就是頭豬麼？想到這她不禁偷偷地笑了。
她這次是下定決心關掉電視，銀幕閃出一道白光，畫面消失前主播的最後一句話是：「歡迎到台灣......」。唰的一聲電視銀幕一片漆黑，她閉上眼，眼裡還殘留著剛才閃著的那道白光，「野百合啊野百合閃閃發亮的野百合啊——。」她隨意哼著小調搭上自己配的詞，搖著腰枝離開狹小的休息室。

「有沒有洗澡啊？怎這樣臭！要是客人嫌，告訴你，我可不饒的咧！」男人用他肥厚的手掌推著女孩的背催促她往前，她穿著那件設計過的豔紅旗袍制服，青白的背裸了一大半，給那男人碰到時她打了個寒顫，可她礙於工作關係沒得反駁，只好順著男人跟上其他女孩的隊伍。
「看來今天陣仗挺大的。」站在包廂前的行列裡她想。還沒被招進去前她們只能在外頭等。走廊的黃色小燈昏暗得令人頭暈，大家窮極無聊地摳指甲聊天，女孩子們壓低聲音的方言和普通話吱吱喳喳在門口暈成一股惱人的氣味。她不大喜歡和這裡的其他女孩談話，「我來到這的目的絕對和她們不一樣，我跟她們才不是同一流的。」她想。
「可以進來了。」門開了一角，在走廊上射了道刺眼的光，女孩們突然都安靜下來，一個接一個魚貫進入。她排在最後，看著前面走進發光的門消失的同事，此時心中有股什麼哽著了。
不知道有沒有台灣人？
十五樓的包廂格外寬廣，這飯店的十五樓是專門給V.I.P. 使用的，不預訂還搶不到位。這回的客人全穿著筆挺的西裝，看來像是企業董事的聚會。
「欸，小薇，過來吧！」五彩的旋轉燈在頭頂上轉，紅橙黃綠藍。她一時有些迷眩，看不清眼前叫著自己名字的人的長相。
她順從地過去了，因為那男人的口音，她聽得出來的，那是台灣人的口音。
「幾歲啊？」
「......十六。」她已經十八了，只是她想男人或許會比較喜歡年紀小點的。
「這樣啊，這麼小？怎麼會來這裡工作呢？」男人若有所思地倒了杯飲料給她，她趁機抬頭偷瞄著四周其他的女孩，大多也是像她和這男人一樣聊著天。
「欸，先生，您是台灣人麼？」她想還是直接切入重點吧便這麼問了。
「呃，是啊，怎麼了嗎？」
「我，」她咬著下唇，看起來比較可憐，「我想找我的爸爸。」這句倒是真的。
從農村上城市是為了什麼？還不為了找她的台灣爸爸。媽媽年輕時遇到了台灣來的爸爸，小孩生出來就跑回台灣，留下女人，和她。像連續劇那樣的情節。那是她只在照片上見過的陌生人。
男人聽她說話時手就擱在她短旗袍裸露的大腿上，她便知道這不是她可以依靠的人了。
「這紅旗跑真好看。」男人低聲說。
「欸。」她回覆。其實一點也不，每次穿上這大紅旗袍她就想吐，她總想到家門口的美人蕉。大紅特紅的，傻愣愣地立在那一臉農村樣還叫什麼美人，哪比得上白淨的野百合......。
「先生，您有去賞過野百合嗎？」
「沒有。」男人逕自將手向上摸去，她感到噁心，但她不能做些什麼。
「電視上說的，台灣那山邊有野百合哪！」
「這麼喜歡百合，我送你就好。」男人貼得這樣近時她才發現那男人的臉是多麼醜惡——一字眉，塌鼻，闊嘴，小眼睛，尖下巴。一切的一切都只讓她想起爸爸。尤其是那雙閃著污穢的眼睛，瞳孔給旋轉燈映出了白光，一閃一閃的，像媽媽燉完卻放了一夜的雞湯上頭的油花。
忽然她又很想念媽媽了。她想到自己同當年的媽媽一樣做著骯髒的工作，想到媽媽對她說：「這是你爸爸，他是台灣人。」的表情。
「這樣嗎？那您下回送我吧！」她笑著把飲料喝了半杯。
然後腦袋就昏沈沈的了，她不太確定現在發生了什麼事，她感覺到腐臭的鼻息撲在她臉上，她想推開，卻渾身無力不能做些什麼，她知道那是個男人，她感到噁心，她想告訴男人公司是禁止她們和客人發生陪酒以外的關係的，但她現在卻不能做些什麼。女孩看見老家門口的美人蕉，血紅血紅的，或許從某個角度來看也是很美，但現在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七七乳加、野百合、台灣，一切都像頭頂那旋轉燈，太夢幻，太遙遠。
她開始懷疑她的爸爸究竟是不是台灣人了。

回到農村的女人把燙成波浪的長髮挽成了個髻，穿上黑布鞋在陰暗的廚房燉著雞湯，她在等女兒回來，帶個有錢的男人，路邊的狗正對著家門前的美人蕉中了邪般狂吠，釘在牆上印著男人圖像的紙片被風給吹落露出另一面印得密密麻麻的小廣告，而那鍋雞湯燉了很久很久。